🌟陌

一个原著向长篇的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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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序）

       待到将死的时刻，

       你的照片会在我身旁，

       像今天一样对我微笑，

       照亮我暗淡支离的存在，

       用爱，世上独一无二的光。

                                                                                              ——塞尔努达

（一）

       1931年的夏天，天很蓝。

       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布鲁克林燥热的大街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哦，应该说除了到处乱逛无所事事的詹姆斯·巴恩斯之外没有一个人。

       那年他14岁，深褐色的短发意气风发。

       前方一个阴暗的小巷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叫骂声、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和拳头砸在肉体上发出的闷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五个小流氓正围着一个小小的角落，为首那个的手臂间夹着一大袋食物。这在现在这种大萧条时期这可是奢侈到令人无法相信的。

       厚厚的包围圈中央一个瘦小单薄的金发少年脸上已经挂了彩，鲜红的鼻血挂在鼻子下方，青紫色的淤青在苍白的脸上触目惊心。衣服裤子上沾满了尘埃，明显已经被揍趴到地上好几次了。

       但那双清澈好看的蓝眼睛里却毫无波澜，镇定地扫视着围着他的几个大个子。

       它们睿智而平静，毫无畏惧，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个金发男孩似乎还在进行着分析和评估。

       这让巴恩斯愣住了，这个金发男孩一定不是普通人，或者说，不是个正常人。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印证了他的观点：瘦弱男孩突然出拳砸在那个为首的小流氓的鼻梁骨上，鲜血顿时像喷泉一样涌出来。而前者明显已经撑不过下一轮的殴打了。

       准头不错嘛！巴恩斯在暗暗称赞了他一句后连忙冲上去在那个正喷着鼻血恼羞成怒想和金发男孩拼老命的小流氓的屁股上狠踹一脚，并且手疾眼快地抢过了他手间的大袋子，放在地上，把男孩和袋子都护在身后。

       而那个被踹了屁股的小流氓哀嚎一声撞在了墙边的铁皮垃圾桶上，还带倒了两个人，烂青菜糊了他们一脸。

       总之，场面狼狈不堪却振奋人心。

       在同龄人里巴恩斯个子算蛮高的，虽然不像刚刚那些小流氓一样强壮，但给人的感觉是敏捷而有力的，技巧比他们好了太多。

       不知是父亲的优良基因还是因为他的整个童年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的，或是两者都具备，他从小就在打架方面表现出极高的天赋。

       这个世界上让他最自豪的事就是：巴恩斯打架从来没输过！

       那几个男孩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一脸胜券在握的褐发小子和他身后那个没有一丝畏惧的金发小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你没事吧？”巴恩斯转过身，只见金发男孩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擦掉了鼻血淡定地说：“就差一点了。”

       巴恩斯竟一时不能确定他说的是差一点就能反败为胜了还是差一点就要被打死了。

       “谢谢。”金发男孩和巴恩斯握了握手，“史蒂夫·罗杰斯。”

       “詹姆斯·巴恩斯。”巴恩斯回握了，然后弯下腰捡起袋子塞到史蒂夫怀里问：“他们抢劫你？”

       “不，他们在食品店里偷东西。”蓝眼睛依然淡定。

       巴恩斯看了看金发小子的小身板，翻了个白眼，天哪，这小子是社会责任心强过头还是诚心不要命了！？

    

       “史蒂夫，你为什么不逃？你明知道再这样下去非得被打死不可。”

       “也许……就是做不到吧。”

 

       他们一路走到了被偷的食品店，归还了那个袋子，店主感谢了他们好久。但当店主给他们一人一颗糖，巴恩斯刚伸手想接时却听见史蒂夫一口回绝了，什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之类。

       纵使巴恩斯不甘心地直咬牙却说什么也不好意思拿了。

 

       他们走出店门时云层已经散开，系在店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日灿烂的阳光洒在小个子的金发上，湛蓝色的眼睛美得异乎寻常。

       如此一回头，转眼就是几年的时光。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眼万年吧，巴恩斯盯着小个子沉默着想。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决定了要一辈子陪在这个死脑筋而与众不同的小个子身边，保护他远离一切危险。 

       哪怕当他变成不再是从前那个詹姆斯·巴恩斯的冬日战士之后，被洗去全部回忆的大脑还是会恍惚间浮现出一片温暖的金色和那双蓝得像六月布鲁克林天空一样的眼睛。 

     

（二）

     

       那一年史蒂夫和巴恩斯进入了当地的公立高中。

       当看到那一高一矮形影不离的身影穿行在校园的角角落落时，学校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诧异为什么帅气高大笑起来像个小太阳的詹姆斯·万人迷·巴恩斯会和那个瘦弱矮小，内向不爱说话，从来不会被人所注意的金发小个子整天厮混在一起。 

       但在两个当事人看来这却是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自然而天经地义的事。 

 

       经济危机带来的阴霾正笼罩着整个美国，布鲁克林自然也不例外。

       学校只能勉强维持运转，午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因此一些蛮横的高大男生抢女生和其他男生的食物的事件也屡见不鲜。

       但是自从巴恩斯以脸上挂彩和腰间的一大片淤青为代价把那个试图抢走史蒂夫面包的混蛋揍得鼻青脸肿死死摁在地上逼他道歉后就再没人敢动这个金发小个子的食物了。

       星期四的中午，不知是学校从操场底下挖出了金银财宝还是一个财大气粗的富豪向他们提供了物资，除了难吃的面包外，每个学生都拿到了一个额外的苹果。 

       史蒂夫刚刚把那个红红的苹果啃得干干净净，就看到巴恩斯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大摇大摆地拿着餐盘坐到了史蒂夫身边的空位，然后拿起盘子里的苹果在史蒂夫眼前晃了晃，眯着好看的绿眼睛笑着对史蒂夫说：“这个给你啦。” 

       “这个……不会是你哪里偷来的吧？”史蒂夫怀疑地抬头看了看巴恩斯，同时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斜后方一整桌暗恋他好朋友的女生的一把把嫉妒的眼刀。

       “哦史蒂夫你怎么会这么想，”巴恩斯捂着心口露出可怜委屈的表情，绿眼睛水汪汪，一副你伤了我的心的表情，“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巴恩斯的苹果'啊。”

       “那你干嘛不吃？”

       “我不喜欢，它不够甜。”巴恩斯撅起嘴抱怨道。

       “……”史蒂夫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却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巴恩斯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别开了眼神。

       “……那……一人一半吧。”过了一会儿他妥协道，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史蒂夫叹了口气淡淡道：“好吧。”他用小刀把苹果切成两半，无比精细的均匀。

       “喂我。”耳边传来的声音让他手一抖把刀掉在了桌子上。

       然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又一脸坏笑，撒娇般地发出甜腻的声音：“快喂我啊，史蒂夫，不然我就不吃。”

       “……张嘴。”目瞪口呆了几秒钟之后史蒂夫只能认命地摇摇头，用小刀插起半个苹果送到巴恩斯嘴边。 

       诡计得逞的小狐狸一脸得意地啃着他手里的半个苹果，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史蒂夫无奈地扶额，不得不不停地提醒他的小狐狸别啃到刀子，他觉得自己的背后几乎要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灼热视线烧出洞来。

       吃完苹果的巴恩斯用被塞满的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谢谢，随即转过头对付他盘子里那块又小又难看的褐色面包。 

       史蒂夫看着巴恩斯像饿狼吞食猎物一样地啃着面包，心里很难受。

       什么苹果不甜，全是屁话。连这么难吃的面包你都吃得津津有味呢。

       现在这种条件，三人份的午餐都喂不饱史蒂夫，更何况是好动又贪吃的巴恩斯呢。

       巴恩斯总是一脸严肃地对史蒂夫说多吃点才能长高，然后逼着他吃掉从自己的食物里分出的那部分。

       一直到现在，史蒂夫都没怎么长高，巴恩斯却比以前消瘦了很多。每次看着巴恩斯变得过于宽松的衬衫，史蒂夫都会心疼得想给他一拳头大吼混蛋你难道希望自己先饿死吗。

       但看着他心满意足的绿眼睛和简单纯粹的得意笑容，终是不忍心。

       对史蒂夫来说，巴恩斯是朋友又是兄长。他为史蒂夫付出了很多，从不求回报。因为他的出现，史蒂夫不再是那个三天两头被人欺负的受气包。因为他的陪伴、照顾和保护，史蒂夫不再孤独。

       巴恩斯像太阳，照亮了他被冰雪和黑暗覆盖了太久的世界。

       所以他不想这个有着全世界最灿烂笑容的男孩受苦。他要变得强大，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他的巴恩斯不受伤害，才能让他的巴恩斯快乐幸福。

 

       苹果忽然变得酸涩。

 

（三）

       1934年的深秋，天气骤冷。略带寒意的秋风刮落了毛榉树枝头残存的绿叶。

       这也是季节性流感滋长的季节。

       躺在床上根本无法睡着的史蒂夫翻了个身，三层被子的重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发着低烧的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他用放空的眼神呆呆望着窗外的那一小片天空。

* * * * *

       三天前的历史课上他坐在窗边的位置。也许因为着了凉，他的哮喘突然发作，眼前一黑摔到了地上，然后是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眩晕与窒息。

       在所有人包括老师都被吓得手足无措时，是巴恩斯跑过半个教室把全身痉挛的史蒂夫从冰冷的水泥地上抱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出学校大门直奔医院。

       外面的空气凉飕飕的，飘着雨点。正在失去意识的史蒂夫仍能感觉到巴恩斯把他搂得更紧。

       他听见对方疯狂跳动的心脏和哽咽颤抖的快要哭出来似的“史蒂夫”“坚持住”“我和你在一起”

       一片模糊中他看见巴恩斯的脸颊上亮晶晶的，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但巴恩斯身上的味道和隔着被雨水浸透的衣服传来的温暖却让快要昏过去的史蒂夫莫名感到安心。

       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就这样安静地死在他的巴基怀里好像也挺幸福的。

       然后眼前一片黑暗。

 

       再一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橙红色的夕阳快要沉入一栋尖顶建筑的后方，天空西面的角落挂上了艳丽的晚霞，那是一种用任何颜料都调不出来的美。

       晚风微凉，拨撩着金色的叶片，懒洋洋的沙沙声通过半开的窗户传进耳朵里。

       有那么一瞬间，史蒂夫觉得自己到了天堂。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正被人紧紧握着。那双手温暖熟悉，掌心覆着一层薄茧。

       那是巴恩斯的手。他的巴基，就算他看不见听不见摸不到都绝对不会认错的巴基。

       纤长匀称的手指与自己十指相扣，那么用力，仿佛一松开自己会消失不见。

       那个平日里精神百倍，总是哈哈哈笑个不停的褐发少年正一声不响地坐在他床边，盯着床边那台发出平稳嘀嘀声的仪器。

       他的脸色很憔悴，眼眶红红的。漂亮的绿眼睛充满了血丝，浓重的黑眼圈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巴基。。。？”史蒂夫轻轻唤了一声。

       褐发少年转过头，先是一愣神然后扑上来极其粗鲁凶狠地金发少年摁进怀里。

       “你这个小混蛋。”巴恩斯的声音闷闷的，“我一定要狠狠揍你屁股。”

       史蒂夫伸出双臂回抱了他的巴恩斯，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也很想你，巴基。”

       “你当时躺在我怀里一动不动，浑身冰冷……我真的吓坏了，伙计……我以为……你死了……我害怕你就这样……”

       “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儿吗。”史蒂夫安抚着怀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人，“呃……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抱歉……”褐发少年连忙放开了史蒂夫，弹回床边的椅子上。

       “你哭了，巴基。”史蒂夫盯着巴恩斯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你的眼睛红得像兔子！”

       “我没有！”褐发少年涨红着脸否认。

       “哈哈哈哈哈哈你就有。”淡淡的浅笑变为肆无忌惮的大笑。

“我！没！有！”

       窗内的争执惊飞了窗外的云雀。

* * * * *

       “罗杰斯夫人好！！”声从楼下传来的响亮问候声打断了史蒂夫的回忆。他才刚来及收起脸上傻气的笑容，巴恩斯就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他不由分说地就一屁股坐在史蒂夫床上，破旧的军绿色书包被随意丢在了一旁。褐色的短发乱糟糟，明显是学校一下课就疾奔而来。

       “嗨，好点了吗？”巴恩斯扭过头看着被三层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金色脑袋的人。

       “我刚刚在睡觉哎，巴基。你不能这样打扰一个病人的休息时间。”史蒂夫转过头来瞪着对方的帅气脸蛋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是嘛？”漂亮的绿眼睛眯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宁愿相信那个天杀的死秃头把颜料当茶喝下去了也不会信你在睡觉的。”

       “注意语言！巴基！他可是我们的老师。”史蒂夫看着自己好朋友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忽然想笑，“他又怎么你了？”

       “别提了，他竟然说我的画是一坨屎！”巴恩斯愤怒地挥了挥拳头，“虽然我也知道画得不好但这可是花了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啊！！太过分了。”

       “拿来给我看看。”

       “不，你画得那么好，我才不会让你有机会嘲笑我。”巴恩斯笑了笑把书包拿了过来，里面的书被一股脑儿倒在了史蒂夫床上，“我是来给你送作业的。”

       “我就知道。”史蒂夫呻吟了一声，“但是你用得着每次都把我的床弄得乱七八糟吗？”

       “你会帮我理的。”褐色头发的少年毫无廉耻地笑笑，把金发少年从被子底下拽起来，帮他穿好衣服，摆好背后的靠垫，然后从床上乱七八糟的书里掏出一本连环画坐到床头的椅子上，“现在开始做吧，我在这里陪你。”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如果上帝给你关上了一道门，那他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史蒂夫是个早产儿，又瘦又小，还带着一身的病，什么营养不良啦，遗传性哮喘啦，贫血啦，脊柱侧弯啦……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但幸运的是，他有一个异常聪慧的大脑。三天两头请假缺课的他总是能拿到令人惊讶的优秀成绩。敏锐而善于观察的眼睛让他尤其擅长各种形式的绘画，甚至连他们趾高气昂的美术老师都对他的作品赞不绝口。

       因此，即使在思想不是很集中的状况下，他还是在四十分钟内把作业做完了。

       “哇史蒂夫，你好厉害，我做了一个多小时！！”巴恩斯惊讶地挑挑眉，“你怎么可以这么聪明真是太不公平了。”他撅起嘴满脸的羡慕和委屈。

       史蒂夫白了他一眼：“你就是不肯好好学。”这个一天到晚上课看漫画、和女生聊天还能有中等偏上成绩的混小子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巴恩斯做了个鬼脸，把史蒂夫帮他整理归类好的一叠书放进书包里，“那我回家啦，早点滚回来上课，真不知道没有你的美术课我该怎么活下去。”

       “相信我不在你也可以和秃瓢儿幸福快乐的。”史蒂夫毫不示弱地还击。

       巴恩斯愣了一秒钟说不出话，只是走上前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傻瓜（punk）。”

       “笨蛋（jerk）。”史蒂夫拍了拍他的背回应道。

  

       巴恩斯潇洒地一个转身，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

       史蒂夫从被子下摸出那张趁巴恩斯不注意从乱书堆里抽出藏起的画。

       他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里勉强辨认出了一座扭曲而东倒西歪的布鲁克林大桥，惨不忍睹仿佛一张被压扁的板凳。

       桥边站着一个人，瘦瘦小小的，笑着张开双臂，还在…发着光，温暖明亮得像太阳一样。

       边上是巴恩斯龙飞凤舞的签名和一个刺眼的红色F。

       “笨蛋。”史蒂夫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像天空一样透明的蓝眼睛里满是温柔。

       这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画得闪闪发光，这甚至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别人的画里。不过也很正常，因为谁会去在意那个瘦弱而不合群的怪男孩呢？

       史蒂夫的父亲在史蒂夫出生前就死在战场上了。母亲因悲伤过度而早产，他自然也没能继承父亲强壮的体格。

       从小经历过的各种苦难不公与欺凌早就折断磨平了性格中的尖刺棱角，让原本柔软的东西变得坚硬。史蒂夫在六岁那次被邻居小男孩辱骂殴打之后就再也没有落下过一滴眼泪。

       因为这种脆弱的东西早已被他坚硬的心砸得粉碎。

       但巴恩斯这个突然闯进他的世界的男孩却总是能让史蒂夫有一种心在融化的感觉。只要对方一个单纯的笑容或是调皮的眼神就能让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史蒂夫拆开床头柜上的相框，把这张画叠好放在了那张老照片后面。

       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夫妇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幸福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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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后来，史蒂夫才从听闻自己病发匆忙从华盛顿赶回来的母亲口中得知，那天傍晚，是巴恩斯一个人抱着他冒雨狂奔过半个布鲁克林。

       医院的手术室外，巴恩斯强作镇定假装自己是成年的家属签下了手术许可和六份病危通知书。

       手术很成功，不过医生说再迟几分钟他也许就不会那么好运了。是他的巴基帮他捡回了一条命。

 

       史蒂夫总是记得四岁时医生曾对母亲说自己活不过20岁。

       他从未对这一残酷的预言表现出任何恐惧，相反的，内心深处甚至还有一丝释然。因为他确信，没有了自己的拖累，母亲会活得更好，他也不用再忍受哮喘的折磨。而且，说不定还能见到他从未谋面的父亲。

       但这一次，史蒂夫动摇了。

       要是他死了，巴恩斯会怎么样呢？那个褐色头发的男孩大概会站在他的坟前红着眼睛破口大骂，狠狠对着墓碑拳打脚踢。最后哭着说你这个混蛋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金发小个子突然明白之前那个“死在巴恩斯怀里”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他要活下去，因为即使一无所有，他还有巴基啊。

       既然还有巴基在意他的生死，他又怎么能丢下那只绿眼睛的小狐狸孤身一人呢。

 

( 四 )  

       1936年6月的夜晚，教学楼的三层灯火通明。礼堂窗户里传出轻柔动听的华尔兹，仿佛掠过老树间阵阵蝉鸣的清爽夜风。

       今天是高三学生的成人礼和毕业舞会。

       对那个年代的人们来说，这是人生最重要的日子之一。成年意味着独立与责任，今天过后，他们就要走上社会，去工作、挣钱、养活自己，然后成家立业。只有少部分头脑灵活并且家境不错的孩子才能负担得起昂贵的学费，去大学里深造。

       门框、窗沿、墙壁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装饰，在温暖的橙色灯光下显得朴素却美丽，温馨而浪漫的气氛仿佛来到了圣诞节。

       和着温婉而激情似火的华尔兹，女孩儿们的长发和裙摆在优美的舞步中旋转起伏着，妩媚耀眼。男孩儿们都穿着西装和礼服，向喜爱的姑娘展示着自己最英俊最完美的一面。

       人群的中间，巴恩斯正牵着他的女伴翩翩起舞。那套租来的黑色礼服非常合身，把他的身形衬得更加修长。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绿眼睛里满满的温柔和谦逊，嘴角挑起的浅笑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小王子。巴恩斯舞跳得很好，每一个抬手、转身、侧步都恰到好处，无可挑剔。那个被他搂在怀里的金发姑娘红着脸，活泼生动的蓝眼睛幸福而满足。

       史蒂夫坐在舞池边的休息区，默默望着那个优雅得像贵族一样的男孩。坐在他旁边中场休息的几个女孩正对巴恩斯和那个女孩指指点点，全然不掩饰语气里的兴奋爱慕和嫉妒。

       史蒂夫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这次舞会抱有哪怕一丁点希望，毕竟谁会愿意和一个笨拙到会踩到女孩子脚的人跳舞呢。内向寡言的性格和过于瘦弱的身材让他即使有一张好看的脸蛋也不会引来姑娘的兴趣。

       但巴恩斯是那么完美，长得高大帅气脾气好又聪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闪光点。

       就在昨天下午，全年级最漂亮的两个女孩还为谁能当巴恩斯的舞伴在走廊里大打出手呢。

       按理说人人喜爱的巴恩斯应当有很多很多优秀的朋友才对，但不知为什么，除了史蒂夫以外，他似乎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交心的人。

       史蒂夫也不止一次地问巴恩斯为什么，而对方只是眨眨漂亮的绿色眼睛吊儿郎当地回答也许我就是喜欢和傻瓜在一起吧。

       因此，史蒂夫认定尽管他和巴恩斯的性格截然不同，但在内心深处，他们大概都是孤独的人呢。

 

       墨蓝色夜幕笼罩下的万家灯火静谧而安详。

       拂过头发的夜风夹着栀子花的香味，淡淡的几乎闻不出来。

       史蒂夫靠着天台的栏杆，闭上眼睛用力嗅着风中的淡香。

       那就像巴恩斯身上的味道，干净的廉价肥皂香。普通到极点却有让史蒂夫平静下来的神奇魔力。

       真是的，怎么不管什么东西都要联想到他。史蒂夫对自己嘲笑道，你越来越离不开他了，废物。

       从他被那个褐色头发的男孩护在身后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羡慕巴恩斯了。他的自信、他的力量，那些史蒂夫梦寐以求却始终与他没有半点交集的东西。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当他了解到巴恩斯还聪明、正直、勇敢、谦虚、温柔，几乎没有缺点之后，这种羡慕越来越深，越来越强烈……也许还有一点嫉妒吧，毕竟，在这样一个灿烂如同太阳一样的人身边，自己连陪衬都算不上。

       倒不是说他讨厌巴恩斯，相反地，史蒂夫一直发自内心地庆幸自己能遇见他。他爱他，只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让他想要变得更强。

 

       “想什么呢，你？我找了你好半天。”

       史蒂夫感到肩头一沉，不知巴恩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边，修长有力的手臂环着金发小个子的肩膀。

       “。。。没什么。”别开玩笑了，史蒂夫才不会说我刚刚一直在想你羡慕你嫉妒你呢，那太丢脸了。

       巴恩斯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膀，“你不开心了。” 

       史蒂夫朝他翻了个白眼，他难道能因为连毕业舞会都约不到女伴而高兴不已？？

       “我又不像你。”史蒂夫没头没尾地来了这样一句，不过他确信巴恩斯能理解。

       “我和女孩子跳舞你不开心了嘛？”褐色头发的男孩撒娇般地撅起嘴问。

       “我为什么要介意你和女孩子和跳舞？？”史蒂夫被这句话逗得差点笑出来。

       巴恩斯盯着史蒂夫看了一会儿，撅起的嘴慢慢拉成一个绝对不怀好意的弧度。

       史蒂夫看着他的坏笑忽然有一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你吃醋了。”

       “啥？？！！”史蒂夫早就见识过巴恩斯神奇的脑回路和语不惊人死不休，也自认为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这句话还是让他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脱臼了。

       “把下巴收回去，史蒂夫，你就是在吃我的醋。”绿眼睛得意地眯起，他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

       史蒂夫慢慢地回过神来，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应该立刻把绿眼睛的小狐狸揍一顿才对！他就是欠打！

       “别生气嘛史蒂夫，”巴恩斯又摆出来可怜巴巴根本让人无法拒绝的委屈脸，抱紧史蒂夫埋头在对方脖子上蹭了蹭，“可是我只爱你一个人啊。”

       史蒂夫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烫的可以滴出血来，在这个只会耍赖的小混蛋面前他永远都只有一败涂地的份！

       “真不要脸。”史蒂夫咬牙切齿地死盯着褐色头发的男孩。而后者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快要滚到地上去了。

       然后史蒂夫猛地一推巴恩斯的肩膀，两个人狼狈地在地上滚作一团。

       一阵嘻嘻哈哈的打闹之后他们气喘吁吁地并肩躺在屋顶凉凉的水泥地上。

       沉寂的墨蓝色深邃望不到头，星星零零散散地挂满整片天空，像破碎的宝石。它们轻轻摇曳着，耀眼却脆弱，仿佛只要一阵风，就坠落无痕。

       楼下的华尔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整个世界的声音只剩下耳边蝉鸣如旧。

       夏日的夜风里仍带着淡淡的香味，史蒂夫分不清这是栀子花的味道还是巴恩斯身上的味道。

       “真是的，我一定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放弃和姑娘们一起跳舞的机会和你一起傻兮兮地躺在房顶看星星。”不知过了多久，巴恩斯才淡淡道。

       “哦不，驴才不屑于踢你脑袋呢。”

       巴恩斯转过身对着史蒂夫无比虔诚地比了个中指，换来金发小个子一阵爽朗得意的笑声。

       “那，巴基，”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史蒂夫转过头问身边的巴恩斯，“以后……你打算怎么样呢？”

       “当然是工作咯，赚钱养活自己。也许几年之后找个姑娘结婚，生一堆孩子。”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下看不清颜色，“你呢？要去上艺术大学吗？”

       “我……不知道。”史蒂夫深知自己浑身是病很多工作都干不了，继续读书，四年后分配到一个待遇不错的工作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但他不确定母亲那连维持温饱都吃力的微薄工资还能不能负担起昂贵的学费。

       对史蒂夫来说，从明天开始，一切都是未知：母亲会怎样？他会怎样？巴恩斯会怎样？他们以后还会常常见面吗？还能像这样一起无拘无束地躺在屋顶上看星星吗？他还能看见巴恩斯单纯的笑容吗……

       未来仿佛那隐藏在浓雾后的深蓝色天空，太遥远、太迷茫，他看不真切。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掌心传来的温暖和耳边温柔的声音把缥缈的思绪拉了回来。“实在不行，我养你。”

       金发小个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握紧了那双修长匀称的手。

       “我还没窝囊到要你养这种地步吧。”他揶揄道，权当这只是个玩笑。

 

       只是黑夜太黑，他看不见翠绿色眼眸里满满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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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已经在我电脑里躺了一年多了_(:з」∠)_

让我用亲身经历告诉你们没事不要乱开长篇_(:з」∠)_

什么？你问我下文？

没有了呀。

Lo主真的没有心力写下去了_(:з」∠)_

爱咋咋。【摊手咸鱼躺】

……

弱弱的说一句如果真的有人喜欢……我可能哪天有心情了来撒一小撮土吧。